摘要:在目前的中国,艾滋病处于由高危人群向普通人群扩散的阶段,在严酷的现实面前,以科学务实的态度来对待高危人群并且对他们进行预防艾滋的有效干预,这是中国政府的理性选择。今天的《新闻调查》将带您走进一个特殊的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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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飞:就是不去接触任何一个男孩子,尽量疏远他们,尽量去找女孩子。

记者:这种情况下你能快乐吗?

翼飞:不快乐,真的不快乐。只要我不是这种人,我宁愿一无所有,我当时真的这样想。

记者:我们总是听到一种声音说,同性恋这种性取向,是不是可以校正的?

张北川:校正或者说是治疗,是基于一种想法,这种想法就是同性恋是错误的。实际上在大自然里我们经常讲的一句话就是斯林诺查的一句话,一棵树说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都有差异的这只不过是在性的引力方面的一种差异罢了。

解说:近千年来,同性恋者们所遭到的迫害一直是残酷的。在中世纪的欧洲,同性恋被认为是犯罪,要被烧死或被送上绞刑架,到了近代,同性恋被认为是道德败坏,流氓罪,饱受伦理的指责,到了现代,同性恋被认为是一种心理疾病,需要治疗,世界各地的医学专家用电击、呕吐药等各种厌恶疗法,试图改变同性恋者的性取向。

张北川:我见过这种人,他最后是出家了,他最后的结果是他对性感到整个的厌恶,这并不能使他变成一个喜欢异性的人,这是最关键的.

解说:据近百年来的科学研究,同性恋是先天基因决定的,与道德毫无关系。2001年4月,我国新版《中国精神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也将同性恋从疾病分类中剔除,这就意味着,同性恋不再是一种疾病。科学研究还发现,同性恋现象不仅仅存在于人类中。

张北川:山羊里面有固定比例的山羊,我们叫做同性恋公羊。大约是6%, 这种山羊从来不追逐母山羊,他只骑跨公山羊,尤其是在灵长类动物里边,还观察到依恋现象。那么人类的依恋现象,在某种程度我们就称之为爱了。

记者:您能不能够理解,为什么这么多年人们总是称之为他们不正常的?

张北川:因为他们违背了一个非常落后的认识,这种落后的认识就是说性应该服从于生育。把无知当做纯洁,把愚昧当做德行,把偏见当做原则。落后,这就叫做落后,是大众性文明的落后。

解说:由于传统社会的认知障碍,中国的男同性恋中有90%在社会和舆论的压力下选择了婚姻,而他们的配偶大多数对此一无所知。我们在大连找到了一个同性恋的妻子小雯。

小雯:这人啊,就是一辈子应该是最好的时候,我却嫁给了一个同性恋。

记者:谈恋艾的时候会觉得他跟其它你曾经相处过的男子有异常吗?

小雯:我觉得他挺怪的。

记者:怪在哪儿?

小雯:就没有什么热情,他从来没吻过我。

解说:男友的冷淡让小雯曾经想分手。

小雯:提出过分手,当时他就哭了,坐下了以后就抬起头来望着天,那眼泪哗哗往下掉,他说我也是人,我也需要别人来爱我。

记者:你当时怎么理解他说这句话?

小雯:我就觉得他太老实了,可能就是因为太老实了,没有人喜欢他吧。

记者:你现在怎么理解这句话呢?

小雯:我现在理解,他当时就是觉得自己是一个同性恋。

记者:结婚之后你们会有正常的夫妻生活吗?

小雯:没有那种亲密的感觉,总感觉他在履行一种义务,

记者:比如说你想跟他很亲密的时候,你表达出来你会什么反应?

小雯:我觉得他经常很本能地把身体缩成一团,就很害怕的样子,很害怕,很厌恶的那种样子。

记者:厌恶?

小雯:对。

记者:那你当时什么感觉?

小雯:挺自卑的,那种感觉就是觉得可能是自己真是没有吸引力吧。从我孩子三岁的时候我就开始看心理医生。

解说:这种冷淡的婚姻生活持续了整整9年,对自己的怀疑和否定让小雯备受折磨,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了丈夫的秘密。

小雯:他老是上网,都是鬼鬼祟祟的,每次上完网以后,都把上网的痕迹清除掉,我当时就以为他是不是真的是或者阳痿什么的,在上面查什么资料,不好意思了。后来就有一天晚上,我半夜醒了,差不多是两三点钟了吧,我看他还在上网,过了一会儿我看他真的睡了,然后上楼上去,然后把微机打开,打开一看,他上面所有的网站,全是同性恋的网站。

记者:你那一瞬间?

小雯:我那一瞬间我就觉得他百分之百就是。过了几天,我就做了一些菜给他吃,我就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哎,我说你承认吧。我说你知道你是同性恋了。

记者:他什么反应?

小雯:他当时就楞了,就是一瞬间,那个眼泪哗哗往下流,我说你所有的记录我都打开了,我说你败了,你就是同性恋。那几天老觉得心情挺不平静的,我那天晚上回来以后,我就突然听到楼上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掉下来了,我就以为他是自杀了。然后我就跑上楼去,我当时就想,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他能活着就行了,结果我上楼以后我看到阁楼上的阳台上那个灯全都灭了,他一个人躺在那个地方,我就是很难过,就一下子扑在他身上了,当时我就这样扑在他身上以后,我感觉他好像是哭了。因为我是觉得他脸上有很多的泪水。他当时就说了一句,就是说我这个人不应该结婚的,我不应该结婚。我伤害了一个女人,这是我一辈子的痛,

记者:我听你说婚姻生活的经历,我很同情,从你的描述当中我也会去想象你丈夫的内心的经历,他一定过得也很痛苦。

小雯:他每天都在伪装。每次我跟他一块儿要是参加个什么应酬的,大家都拼命给大家讲黄色的笑容,就特别给人造成的感觉,他这个人特别黄,特别好女色那种男人。他每天很累,不停在伪装自己。

翼飞:就好像我的一个朋友,他说的那句话,当时我听到就想哭,我跟他说结婚是害人害己的事情,你要考虑好,他说那句话,我父母宁愿相信河水倒流,也不相信有(同性恋)这个事情的存在。

解说:张北川的调查发现,中国的同性恋人群中,有60%的人的感到的极度痛苦,30%到40%的人有过强烈的自杀念头。9%到13%的人有过自杀行为。一个同性爱者自杀之前写给张北川的信中说道:“这个世界是美好的,请用善和爱去寻觅。”

解说:目前,中国的同性恋中只有极少数人敢于公开自己的性取向,北京电影学院的老师崔子恩就是其中之一。

崔子恩:社会的问题都解决了,疾病的问题自然就解决了。比如说那些没有得艾滋病,每年自杀的那些同性恋者,他们就是心理上的艾滋病患者,心理上的绝症患者,这个绝症是谁给他的,不是艾滋病毒给他的,就是社会给他的。

记者:也就是说在你看来,有一些东西对同性恋者来说比生命还要重要?

崔子恩:对。

记者:是什么?

崔子恩:爱情、自由、公开的表达自己的身份的这样的空气、空间。

记者:假如不能提供呢?

崔子恩:不能够提供,这种压制,这种痛苦、绝望就会一直持续下去,就成为社会的一块永远解决不了的痼疾。

解说:在社会文化的禁忌面前,大多数同性恋者游走于边缘地带。他们的交友方式一般是通过公厕、专门的同性恋酒吧和浴池和网络。《新闻调查》专门在新浪网上针对同性恋和艾滋病问题进行了一项调查,结果显示,47.2%的网友认为,同性恋艾滋高感染率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滥交和多性伴,34.15%的网友认为,是因为自身安全意识不够。那么导致男同性恋群体容易感染艾滋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记者来到男同性恋聚集较多的酒吧,与多位同性恋者交谈,希望寻求答案。许多朋友告诉我们,同性恋群体相对频繁更换伴侣的原因是因为很难找到真正的爱人。

记者:这个圈子当中遇到真正所爱的人的概率高吗?

小杨:不是很高。

记者:为什么?

小杨:因为我们不可能像异性恋那样子他们有朋友介绍,有饭局,这样子有很多不同的,然后见面的认识的方式很多,而我们只有一种,网络,我们是通过很少很少的圈子朋友介绍的,我们认识新的同志的机会真的很少,就是我们寻找到适合的另外一半的几率肯定更低一些。

张北川:我的科研调查发现,有89%的同性爱者,他们曾经和正在希望,只有一个固定的伴侣。

小杨:一般很多的交友网络,下面都会写419 MB勿扰。419就是for oen night的意思。MB就是money boy(性工作者),勿来就是说想玩的那种就不要来。

翼飞:他们大多都没有找到真正感情的前提下,他才会去一夜情419,才会这种。

张北川:无非就是一个恋爱自由问题,没有这种保障他们才可能到公厕里面,到公园里面随便找个人,只能这样了。

解说:同性恋者们还告诉记者,因为他们之间的爱情无法有最终结果,往往以悲剧收场,如果遇错了人,还可能遭到勒索敲诈,或被主流人群察觉自己的身份。

张北川:我们在同性爱者的现实生活中像我就是在不断不断地看到悲剧,也是因为这原因。悲剧多了以后就不愿意产生感情,产生感情就是受伤害,谁愿意总是受伤害呢,于是就变成了性。

张北川:和陌生人发生性关系,对于同性爱者来说有巨大的好处,这个好处就是安全。

记者:安全?

张北川:你也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两个人完了关系大家互相都不认识,

记者:但是他在健康上是最不安全的?

张北川:但是他在另外一方面是最安全的。

解说:而另一个让同性恋人群艾滋高感染率的重要原因是无保护的性行为。由于男同性恋间的插入性性行为非常容易造成直肠黏膜的充血损伤,精液中的艾滋病病毒可通过破损黏膜进入血液循环或淋巴系统。

记者:在你跟他进行性接触的时候,你并不知道他的身体是不是健康?

大玮:对。

记者: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是以爱情为前提的话,是很难启齿去询问对方的身体情况,或者是很难提出要求做一些安全措施?

大玮:我是有过这样的想法。

张北川:这个国外常有一个形容叫做,在一个软弱的时刻。马斯洛心理学第一就是讲的生理需求,第二才讲的安全需求,然后才有什么自尊的需求,自我实现的需求,爱的需求。

解说:另外,中国传统文化对于性的敏感和羞涩,也使得无保护的性行为更容易发生。

记者:你那个时候知道安全套吗?

大玮:知道,这个知道。但是说,要是去那个店里去卖,我觉得可能就很不好意思。

崔子恩:在我知道的范围里面,有一些人还是懂得安全的性的知识的,还是懂得的,但是他操作起来不方便。

记者:你指什么?

崔子恩:他不能随身带一个安全套。他带上了之后,人家就会有歧视,觉得你在性的方面是一个放纵者。

记者:担心谁的歧视呢?

崔子恩:担心发现的人。因为中国人差不多每个人都是检察官,都会知道,哎,柴静,你包里带着什么,梳子、口红什么的,大家都是心明眼亮。知道你是什么?大家都是透视的眼睛。

记者:就是说安全套在大多数人的眼中是意味着什么呢?

崔子恩:意味着性而不是安全。

解说: 从1998年开始,张北川和一些志愿者采用同伴教育、电话咨询和出版内部杂志《朋友通信》的三种方式在同性恋群体中大规模开展健康干预工作,与全国各地数不清的同性恋者们保持着书信联系。

张北川:我觉得特别有意思的是,深圳有两个人打电话,他们都是在厕所里面知道我的电话的。

记者:他们怎么会把你的电话写在这个地方?

张北川:因为这儿能提供点帮助和支持,还有的人在公厕,比较好的公厕,那个上面地方放着《朋友通信》。

解说:由于在同性恋人群中开展了卓有成效的健康干预工作,张北川被授予了奖励艾滋病预防杰出人氏的马丁奖,并获得了一些机构的资助。七年过去了,张北川一如既往,在他的努力下,越来越多的同行者加入了进来。周生建,重庆渝中区计生办主任。他是最早介入同性恋群体艾滋干预的官方人员之一。

记者:但是你和张教授的身份不一样,他仅仅是一个医生,而你一个有行政身份的人。你的身份会更为敏感,你为什么不等有明确的政策再来做。

周生建:因为艾滋病是急的一个事,不能等,再等的话,就没办法收拾的一个局面。

记者:主流人群可能会觉得这部分同性恋群体,他们的健康与否是他们自己的事,

周生建: 因为在中国是一个崇尚生育文化的一个民族,绝大多数同性恋已经结婚,或者是

准备结婚,或者是将来会结婚,结婚以后,并没有减少他们和同性间的性行为,包括一些异

性恋也有同性性行为,张北川教授做了一个调查,平均一个同性恋或者是双性恋和五个异性

恋的男性有性接触。

记者:这意味着什么呢?

周生建:这意味着同性恋他们的疾病,在他们当中蔓延的疾病也可以通过异性恋和他们的妻

子,向普通人群蔓延。

记者:你丈夫这些年在婚姻生活之外,他有过多少次跟男性之间的性接触,你清楚吗?

小雯:我可能不清楚。

记者:那么他跟他们接触的时候,有没有防护,有没有安全措施,你清楚吗?

小雯:不清楚。

记者:你担心吗?

小雯:有好长一段时间也挺担心的,反正感觉这个情绪特别复杂。

记者:如果是没有干预呢?

周生建: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说对同性恋人群的艾滋干预最后受益的是普通人群。

解说:2003年8月,在参加了张北川教授召开的一次南京同志防艾干预会议之后,周生建向重庆市计生委申报了一个对同性恋的高危人群艾滋干预项目的立项,并得到了重庆市计生委的支持。

记者:那个时候重庆两千多万人,茫茫人海,你知道这些男同性恋者他们在什么地方?

周生建:就是刚开始非常非常困难,孤家寡人一个,后来张老师说,给你在《朋友通信》上,刊登一个招募启事,我觉得是这是一个很好的方法,就起草了一个启事。

记者:招募什么呢?

周生建:同性恋的志愿者。刊登以后,在一个星期之内吧,就来了两个人。

解说:这两个人是重庆彩虹工作组最初的班底,在他们的努力和重庆媒体的宣传下,志愿者越来越多,经过各方面的严格选拔,固定志愿者30多人。最初,他们开通了两部男女同志热线,由志愿者接听,一部防艾热线,由周生建亲自接听。

记者:你会随身携带这个电话吗?

周生建:随身携带。早上8点钟开机,晚上11点才关机。

记者:周六、周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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