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试纸藏在白色包装袋内,灯光下很耀眼,也异常冰冷。程林不时地将目光转向屋内,面无表情,但心怦怦猛跳。若是试纸显现一条红杠,阴性,安全;若是两条红杠,阳性,感染.
那三个星期,程林只对狗说话。
他养了一只泰迪犬,金黄绒毛,灰蓝眼睛,胖乎乎的,小名肉肉。
“肉肉,以后咱俩相依为命了。”
程林坐在床头,肉肉站在面前,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三年、五年、十年?只要爸妈没事就行,我不要将病毒传染给他们。”
肉肉靠近他,叫了两声,“杨辉走了,再也不要见他了。他为什么要欺骗我!”
本是白天,离学校不远的屋里却暗暗的,窗帘拉上了,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没说两句,大四学生程林就瘫倒床上,“肉肉,你可不要离开我啊。”
肉肉跳上床,趴下来,程林抚摸着它……
“我感染了,”他突然坐了起来,“你知道?很可怕,没得救。”肉肉也撑起了身子,“我还没毕业呢。我还要不要活下去?”
肉肉大声叫起来。
手机响了,浙江爱心工作组的负责人王龙来的电话,劝他赶紧到杭州市疾控中心做确诊和治疗,程林有气无力地回应,知道了。
现在能给他最大安全感的是床,沉入这个孤岛,他和肉肉独自漂流。
两条红杠
三个星期前,藏在程林体内的病毒被63岁的王龙发现了。
上臂勒紧,下臂血管慢慢凸显,护士找了条清晰可见的血管。针头推进去,程林紧握拳头,扭过头,盯着窗外不语。陪他来的好友庞伟赶忙挑起话题,平安夜快到了,去哪儿玩呢。
约五秒钟,一管8毫升的鲜血被抽出。护士拿出两张试纸,往上面各滴一滴,再将试纸装入袋中。程林用棉签按住针口处,移步外厅。
外厅不大,两张办公桌和一张沙发已显拥挤,墙上贴着图表,绘有艾滋病的传播常识与检测流程等。这是位于杭州市刀茅巷的浙江爱心工作组,专门做“男同”人群的艾滋病检测,抽血的护士来自隔壁的社区卫生服务站。
结果,得等十五分钟。
程林裸露着胳膊,踱起步来,身形纤瘦的他思绪杂乱,脸色发白。间隙,王龙登记了他的个人信息:22岁,第二次检测,近期无高危性行为……
试纸藏在白色包装袋内,灯光下很耀眼,也异常冰冷。程林不时地将目光转向屋内,面无表情,但心怦怦猛跳。若是试纸显现一条红杠,阴性,安全;若是两条红杠,阳性,感染.
白色袋子中的试纸一定在发生变化。
程林和庞伟都是“同志”,但不是伴侣。还有半年,两个人就能从浙江省某高校毕业,程林学机械控制,庞伟学数学。艾滋病的窗口期为三个月,庞伟“恐艾”,经常做检测,大三临近期末,他拉着程林到杭州市西溪医院,自己检完,也让程林做了。很幸运,都是阴性。
2014年12月初,庞伟又去了浙江爱心工作组,回校后,他建议程林再去做一次检查。近半年来程林的固定伴侣,只有男朋友杨辉一人,他自觉不会感染,可拗不过好友的劝说,便答应了。
十五分钟到了。
王龙将两张试纸从袋子中抽出,双手突然停在半空。他召唤程林一人进屋,关起门。
每张试纸都出现了两条红杠,赫然入目。程林的思绪瞬间短路,目光僵直,手臂不由自主地抖起来。
“有感染HIV的风险,”王龙说,“你得到市疾控中心做确诊。”
“不可能,”程林直摇头,“不可能感染的,我只有一个性伴侣,他没事。”
“你怎么知道他没事?你是一天24小时跟着他吗?”王龙反问。
挨了闷头一棒。过了好一会儿,程林抬起头,“我感染的几率有多大?”
“90%左右。”
还有10%的希望,程林呼出一口长气。
事实上,检测用的是韩国第四代HIV试纸和美国雅培试纸,准确率很高,为了给他一定的心理缓冲,王龙故意说低了准确度。
王龙当场为他普及了艾滋病的传播渠道、感染风险和用药治疗等基本知识。这些内容对这个体内已经入侵病毒的年轻人而言是新知识,但真不应该是新知识。
王龙问他和男友亲密时是否戴安全套,程说,确定关系后就不戴了,“我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