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门日报 蔼琳
2009-10-21
她说她是一个留守女人,压抑了多年,想找个人聊一聊,不然她会疯掉的。她说她曾是一个温婉姣美的女孩,该是多少好男人梦寐以求的伴侣啊,可是,她为了离开没有温暖的家,仓促结婚,不幸踩进了一个早就布置好的“陷阱”——
1 没有温暖的家,我早恋又早婚
我是一个留守女人。你想不到吧,我才23岁,可是已经当了5年的留守女人了,并且有了一个4岁多的儿子。
我家在五邑的一个穷山区,我父亲以前是代课教师,由于家穷无房兄弟多,他快40岁的时候才娶了我母亲,在42岁那年生下了我。他并不满意我这个女孩,只是因为年龄等原因,才勉强不再要母亲生儿子。他性格不好,动不动就骂我和母亲,母亲没有工作,是个很温顺的外来女人,她极少反驳他。就是这样的环境,让我的性格有点像逆来顺受的母亲吧。
在早恋之前,我的童年和少女时代都是循规蹈矩的。在初三那年,我早恋了,原因是觉得那个大我两岁的外地男孩阿辉很关心我。他初中毕业就去学了理发的手艺,在镇上一个理发店里工作。为了逃避家里的不温暖,我经常逃学跑去找阿辉,阿辉并不赞同我这种做法,每次他都“扭送”我回学校。但纸包不住火,家里还是知道了。父亲这时已经退休了,可脾气还是很暴躁,我清楚地记得,他打我的木棒有小孩的拳头粗。虽然从小他对我就不亲,可之前从没打过我。我对这个家彻底失望了,不顾母亲的哭叫和挽留,坚决离开了家。阿辉没有自己的住处,他借住在老板家。阿辉并没有乘人之危留下我,而是劝我不要冲动,不要休学。后来,阿辉还陪我回家向父亲认错。父亲连他也打了。母亲见我回家,跪在地上拉着我死活不让我走。阿辉答应了父亲的要求,不与我来往,我恨死了他们。
中考在即,我硬着头皮回到学校,成绩向来不错的我却考得一蹋糊涂。
我没再读书,在镇上一个外资企业打工,和阿辉也恢复了联系。他从老板家搬了出来,在外面租了间小房子。我觉得自己成年了,可以作主自己的事了。当这些又传到父亲的耳朵时,父亲被我气得脑溢血,幸亏抢救及时。看到他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满头的白发和瘦削的脸上那些皱纹,我才意识到父亲如此老了!
出院后的父亲行动不便,脾气却更加差了。他可没有闲着,四处让人给我物色对象。迫于无奈,我接受了一次又一次的相亲。终于有一个华侨相中了我,父亲大喜过望,一口答应下来。我百般反抗,父亲又一次入院。母亲哭着对我说,父亲不能再受刺激了,不然就保不住了。我这才发觉,他们虽然不是我梦想中父母的样子,但我身上流着他们的血液,从骨子里,我是爱他们的。为了让父亲好好活下去,为了母亲不再流泪,我向阿辉提出分手,接受了父亲的安排。
2 18岁嫁作华侨妇
阿南那年35岁,高高瘦瘦的,长得很精神。他17岁就跟姐姐出国谋生,媒人说他忙于事业又没找到合适的,才一直没有成婚。阿辉一直不相信我会真的离开他,毕竟一起经历过那么多考验。直到婚礼举行那天,他还提着酒瓶子在我家附近不停地唱着《心雨》。后来听人说,他还在路口等着我的婚礼车队经过,被父亲一早安排的人给拉走了。
就这样,我18岁就嫁作华侨妇,从相亲到结婚,刚好一个星期。阿辉在我婚礼后的第三天,就永远地离开了小镇。不管我真愿意还是假愿意,我都是阿南的妻子了。开始时阿南对我和我父母确实挺好的,出手很大方,加上他家给的丰厚礼金和亲友馈赠的金银首饰,惹得亲戚与邻居们艳羡不已,父亲的脸上也有了笑容,这多少消减了一些我被迫失去阿辉的痛苦。
新婚中,我不敢在阿南面前表露出我的伤感。我和阿南表面幸福甜蜜地度过了两个月,他又要出国去了。他们三姐弟在南美一个小国家经营着一家大型超市,听说马上要开分店了,因此得赶回去筹备。送他上机时,我并没有多少离愁别绪,但我还是觉得惧怕,因为今后我得一个人在家照顾着4个老人,又想到我刚刚以失去最爱的代价嫁了另外一个男人,现在这个男人又要走了,远隔重洋的,不知何时再相见,不知等待我的到底是什么。
公公80出头,生活越来越难自理,婆婆也70多了,行动利索一点。18岁的姑娘,懂什么啊?婆婆便慢慢地教我,说难听点,是指使我。阿南经常有电话回来,总是先让婆婆和公公听了一会,才叫我听,他几乎不说情话,大多是问我公公和婆婆的事,偶尔问一句“想我了吗,老婆?”那语气很淡,没一点男女间的脉脉温情,和他在国内陪我时相差甚远。如果不是墙壁上的豪华婚纱照提醒着,我还真不相信他就是我的老公。
在他走后第二个月,我有了早孕反应。公公和婆婆高兴极了,不再对我指手画脚地叫我干活,我才发觉原来婆婆的手脚是那样麻利,一点老态也没有。她经常念叨着什么菩萨保佑王家有后的话。知道我有了身孕,阿南也非常高兴,嘱咐我好好养胎,要听婆婆的话,不要乱跑乱动。他的两个姐姐几乎隔天就给我打电话,比阿南还上心,并不断寄回来许多昂贵的营养保健品让我吃。
怀胎十月,真的很辛苦,婆婆立的禁忌很多,连我去医院探望父亲也不行,说这样对胎儿不好。母亲经常来陪我,婆婆不高兴了,暗中对我说少点和命弱的人接触。我说他们是我的父母,怎么就不好了。婆婆向阿南说我仗着肚子有王家的血脉,敢顶撞他们了。阿南便在电话中怪我。幸好他两个姐姐劝慰,说她们知道父母的脾气怪,叫我别和老人一般见识。临近生产时,我才深切地思念阿南。我叫他回来陪我,我需要他在身边。开始时他说忙,走不开,可能回不来。第二天,他两个姐姐打电话回来,说他一定会回来的,她们想办法让他回来。
在临产前一个星期,阿南回来了。面对着他,我觉得是那样陌生。这个男人真是孩子的父亲,真是我要相伴一生的丈夫么?但是,骨血的相连,让我没有缘由地选择信任他,并享受着他稀有的关怀与照顾。在他的陪伴下,我顺利地诞下了一个4公斤重的男孩。
3 丈夫却是个同性恋者
孩子满月时,他和两个姐姐回来了,带着许多送给我和孩子的礼物。满月酒后,阿南就急着要出国去,被他两个姐姐喝住了,要他乖乖在家多陪我,生意方面她们会安排好。他对我和孩子还是不错,但他当时答应姑姑们那一闪而过的不甘愿,总让我心生窦疑——他为什么急着要离开我们母子?
一天,我看到他的手提电脑没关,顺手打开他的电子相册,看到了许多他在国外拍的相片,有些是我早就看过的,有些却没有。我发现一个文件夹上了密码,里面是什么呢?他上楼来,见到我在翻看他的电脑,有点气急败坏地喝道:“你在干什么?”然后一把扯起我推开,我打了几个趔趄倒在地板上,委屈得想哭。他忙前来扶起我,解释说他在国外呆的时间久了,不习惯别人探究他的隐私,夫妻也一样。这更加深了我的疑惑,趁他一次外出办事,询问到一个电脑公司的电话,出高价偷偷请了一个师傅上门来帮我破解密码。
结果,我看到了无数张他和一个外国男人亲密无间的相片,我没有晕过去,却恶心得呕吐了。公公婆婆正在午睡,孩子也在床上睡得很香甜,我却盘腿坐在沙发上发抖。直到他回来叫唤我,我还是抖个不停,他问我怎么了,我看着他,又是一阵吐,然后剧烈地抽泣。他看到没关的手提电脑,知道我看到了他的秘密。很长的时间内,他默默地坐在我对面,什么也没有说。我哭累后,问他这是为什么?他便艰难地给我解释,他一直不结婚是因为他喜欢的不是女人,家里的人为这事不知操了多少心,父母以死相逼,姐姐以财产相要挟,他才迫不得已回国相亲。我问为什么是我?他说我五官标致,生的孩子会比较漂亮;性格温顺,会服侍好他的父母和照顾好家。
4 我的未来 将走向何方?
原来,我的功能不过是传宗接代和保姆,而不是一个妻子和伴侣!我真的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我说我不相信。他说你可以问我父母,也可以问我两个姐姐。我马上拨通了两个姑姑的电话。说实在的,两个姑姑挺善良的,见我知道真相后,都相继向我道歉,可是这有什么用?我的一生,就这样毁了啊!两个姑姑说国内没有人知道阿南的事,在国外阿南也很注意,只和那男人私底下来往,她们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但都改变不了,本以为他结婚生子后会好起来,可是……我听不下去了,我真愿意这一切只不过是在看电影,不是真实的……
那我怎么办?我问。阿南说他会一辈子对我好。我问他可能吗,知道怎样才是真的对我好吗?他问我想怎样?这一问,把我问住了。他的二姐怕事情闹大了,又打电话来安慰我,还说她马上赶过来。后来,她二姐给了我一张书面的承诺,也算作协议吧。我不能向任何人透露真相,我如果继续留在王家抚养孩子,阿南那部分财产将属于我(实际上,两个姑姑为了牵制阿南,他一直没有经济上的实权),孩子会有另外的一份,在市区新买的那套房子也将转到我的名下作为保障,但必须补办结婚登记手续。如果我要离开,他们会理解,也会给我一部分补偿,但孩子绝对不能带走。我思前想后,接受了这份协议。
这样一晃就过了几年,如今孩子都4岁多了。这“一晃”,对我来说真是度日如年哪!虽然我爱怎么花钱就怎么花,并且继续接受着别人羡慕的眼光,可是我的苦无人能知、无人可说。期间阿南也偶尔回国探亲,可是我却再也无法和他睡在一张床上了。他对我比以前细心殷勤多了,公公婆婆也是,对我好得不得了。大家心知肚明,他们不过是心中有愧,心虚吧。
如今摆在我面前的路有三条:一是出国和他在一起,二是继续留在国内,三是离开,结束这桩不人道的“交易”。可是这三条路对我来说都难以选择。出国,我要怎么天天面对一个同性恋的老公?继续留守,难道我要这样压抑着过一辈子?离开他,我哪舍得可爱活泼的孩子?又怎么向年迈的父母解释?每天,我几乎都要想这几个问题,而我,一直都没有答案,真不知道我未来的路要走向何方……
上文原载于10月21日《江门日报》第A11版
资讯来源:江门日报
作者译者: 蔼琳
2009-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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