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东单公园是位于北京繁华市中心的一个不大的公园,从外表上看去,它和北京的其他公园没有什么两样。很小,如同北京城内到处可见的一个街心公园。然而,对于北京的同志或者中国的同志来说,它的存在却具有特殊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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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单公园是位于北京繁华市中心的一个不大的公园,从外表上看去,它和北京的其他公园没有什么两样。很小,如同北京城内到处可见的一个街心公园。

然而,对于北京的同志或者中国的同志来说,它的存在却具有特殊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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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里的同志文化

作家王小波在小说《东宫西宫》中写过它。有人说,小史和阿兰相爱相杀的背景地就在东单公园。  在小说里,阿兰是一个常出入公园的同性恋者。举止妖娆,惊艳。小史是公园的派出所民警,起初以专抓公园里出没的同性恋为乐趣。但是时间一长,在听述阿兰讲述他的同性恋生活时,发现了自己内心苏醒的同性恋意识。

根据小说《东宫西宫》改编的同名话剧

那是一段诱惑与反诱惑的过程,最后,小史爱上了阿兰。小说与电影的结尾,描述了小史的茫然:“他看着大街,那种内心里与阿兰一样的孤独与茫然浮现在心头。”

作家方刚在自己的纪实文学《同性恋在中国》中写过它——“北京在90年代时就有以同志聚集地的公园。”

《同性恋在中国》出版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因为特殊的出版语境,里面没有点名提到东单公园,但是许多圈内熟悉的同志,都知道那就是指东单公园。

公园不大,当你走进去,你会发现它简直就是北京的民俗与市井集合。在公园的广场上,广场舞大妈们轻歌燕舞,有人围在一起下象棋,有人在跳毽子,有人在三五成群地聊天,有人在溜鸟,还有人坐在长椅上发呆。

从公园的假山上望过去,朝北边是著名的东方广场和东单体育中心。长安街上,似乎永远车水马龙,而东单体育中心的运动场上,来自北京各地的年轻人喜欢聚在这里,以球会友,打发他们的业余时光。

从西边望过去,就是著名的北京医院,这里以高干病房闻名。平素里,它显得安静而神秘。

如果你不了解东单公园与同志生活的关系,不了解公园内的另一种秘密,你可能根本无法发现这座公园与其他公园有什么不一样。

在一本出版于二十多年前的纪实文学里这样描述它当年的不一样:“如果你细心观察,会发现它的某种不一样的'怪异'。公园小径旁的长椅上,坐着三三两两的男性。他们好像很悠闲的样子,但是目光总在急切地搜寻着什么。遇到中意的目标,他们或者眼前一亮,或者用暗示的目光望着你。”

公园西侧,有一处公厕。用圈里人的话说是“这是进一步接头和明确对方是同类的场所。”两个人如果瞅对了眼,可能会进一步转移到公厕里,通过更一步的行动来判断对方是否是同道中人。

这个“进一步的行动”当然不一定指性行为。事实上,公厕人流熙攘,要发生点什么,几乎不可能。

这样的接头方式神秘而独特,以致于不了解圈内情形的异性恋者,会觉得有点像地下党人接头的暗号。

还是出版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一本书里,写过东单公园里的同志的接头暗号。

一是对方可能会问你:“几点了?”——可能他自己就戴着手表。

二是对方可能会向你借火:“嘿,哥们,有火吗?”——可能他不一定吸烟。

三是对方可能会问路:“某某地方怎么去?”——可能他也不一定真要去某个地方。

之所以要这样接头,因为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当网络还没有兴盛时,这样的实景接触是同志认识彼此的最主流的方式。而那时的同性恋生存环境远远没有今天这样宽松,大多数人还是生活在惊弓之鸟中,时刻担心曝露自己。

用隐晦的方式接头的好处是,一旦对方没有领会自己的意图,再不动声色的撤退出来,也容易。而一旦不小心曝露自己的同性恋身份,在上个世纪的八、九十年代,会不会沦落成《东宫西宫》中阿兰一样的命运?也未见得没有这种可能。

公园里的那些人和事

这些年来,随着同志人群越来越浮出水面,东单公园的秘密,其实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和东单公园里的土著居民们聊聊天,他们大多对这里潜藏的同性恋秘密见怪不怪。“早就知道这里了,是他们的天下。”有一位大爷一边漫不经心的瞅了一眼公园公面里进出的男人们,一边见怪不怪地说道。

土著居民们和在这里活动的同志们和平共处,这可以说是一幅令人感动的温馨市井生活场景。当政府还在对同性恋问题讳莫如深时,附近居民对同性恋的接纳程度,早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想象。

国外的媒体在上个世纪报道中国的同性恋生存状况时,东单公园是一座风向标。有国外媒体用探秘式的语言描述东单。美国《洛杉矶时报》曾经说:“半个世纪来,中国对同性恋的认识不断深入,态度逐渐变化。曾经被视为“流氓行为”、精神病人的男同性恋者,今日也有了更大的生存空间,但歧视仍在。位于北京的东单公园,悄然见证了中国社会对待同性恋群体的历史“。

那些坐在长椅上,等待爱情和意中人的同志,随着岁月的风华变迁,早已经换了一拨又一拨。但有些人,几十年如一日,始终是那里的长客。

比如L大爷。

L大爷今年五十多岁了,他喜欢在黄昏时,抄着手,慢慢地在那座园子里的小径上散步。“园子现在属于年青人的天下了”,L大爷常常用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睛,望着那些招摇而过的年青人。

L大爷是在三十多年前的冬天发现这座园子的,那天,他在园子里跑步,有一个人一直跟着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让L大爷心跳加快,那年,他二十多岁,眉清目秀。

L大爷认识了他一生的至爱M,M比L大爷年长,他们在一起好了许多年,M最后被逼结婚了,那是八十年代末,结婚的压力远远比今天巨大。

M结婚的那天夜里,L在M家的窗外坐了整整一夜,苍凉,平静,心若死水,然后他走了。

重新活过来的L大爷知道了那座园子里的秘密,这是M跟他说的。他从此粉墨登场。很多个夜晚,他精心打扮,扑上一点薄薄的粉,没钱买摩丝,就用水将头发淋湿,垂搭在额前——这是L大爷认为的时尚,然后倚在树下双眸流光溢彩。

“男人像海浪一样来来去去”,L大爷感叹,他已经记不清见过公园里多少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同类了,园子里的面孔换了一茬又一茬,不变的是园子里常青的树和一年四季的苍茫。

变化的还有L大爷被风霜风月摧残的容颜。

还有爱吗?他常常怀疑地问自己。他数过自己的心跳频率,现在越来越少了,以前,他是园子里的一枝花,追逐他的男人常常前呼后拥,那时,他的目光高傲,像一位高贵的公主君临天下;现在,他看中了一位年青小伙,别人用不屑的眼光瞅他一眼,骂他一声老流氓。

L 大爷终生未婚,而且准备不再结婚了。年青时,有过一阵结婚的压力,那时,别人都盯着怪物一般地看着他。然而时间一长,议论声越来越少,大家也都习惯了。

唯有心中的那理想中的爱呢?好像远在天边的青鸟,刚刚够着的时候,又遥不可及,尽管知道希望渺茫,但是L大爷还是像等待戈多一样,日日夜夜,无论刮风下雨,都经常坚持在那座园子的某棵树下,遥望远方。也许生命就是这样,即使在等待中一天天苍老,即使戈多明天也许永远不会来了,但是等待,也许便是生命本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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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公园的过气

东单公园对于中国同志来说,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重要意义。今天的年轻一代同志们,交友空间大大拓展。手机交友软件,各种同志酒吧,网站和论坛等,新一代的同志们,早已经足不出户就可以认识到同类。

即使户外交友基地,东单公园的风头都已经被北边的牡丹园所超越。新一代的年青同志几乎都忘记了东单公园的存在。

但是对于上个世纪,或者更老一代的同志们来说,东单公园承载的感情恐怕在他们心目中,永远难以磨灭。

有一位外地的同志说,当年他出差到北京,放下行李,第一站经常就是直奔东单公园。“好像去朝圣一样,只有去那里,才能找到更熟悉的同类。一直紧绷着戴着面具生活的自己,才能够真正得以放松。”

另一位同志说:“我还是更喜欢这种在公园里直接认识对方的交友方式。在网上磨磨叽叽大半天,最后一见面,发现对方被PS得早已经非照片上的那个人,彼此都尴尬。”

但让东单公园失去往日风头的,不止是交友方式的转变,还有它曾经一度恶化的治安环境。

随着媒体曝光度的增多,在上个世纪末至本世纪初,东单公园为世人所熟知。大批同志涌进公园的同时,各种不良企图的人也混迹于其中。他们抓住同志尚未合法化,害怕曝光等心理,敲诈、勒索等各种事件也层出不穷。

有的不良分子装扮成同志,一旦接上头了,以曝光隐私为威胁敲诈钱财。

还有的不良分子将同志欺骗到自己租住的房中,实行敲诈抢劫等等。

这样的事件一多就在同志圈里渐渐传开。甚至有人说,东单公园有黑社会背景的人混迹于其中,专抢同志。一时之间,东单公园成了各种不良分子聚堆,抢劫敲诈同志的代名词。敏感的同志成了惊弓之鸟,渐渐远离公园,公园在同志圈里的风光从此一落千丈。

然而,类似东单公园一样的同志圣地渐渐殒落的情况,不止存在于中国大陆。

白先勇的小说《孽子》中,描写过台北新公园的同志生活情景。在上个世纪互联网没有兴起时,它是台北同志的天堂。

在台北,最具历史意义的同志景点原名是“台北公园”,一般年长同志俗称它为“新公园”。因台北最早的公园是“圆山公园”,“台北公园”居后兴建,故称“新”公园。新公园因作家白先勇知名长篇小说《孽子》的揭露,更被封为男同志“永远的家”。

虽然,近年来网络交友的普及方便,使公园内活动的同志人口快速递减,但它记忆着早年同志看不见彼此的年代,是一个同志情感交流相濡以沫的历史地标。

而在纽约的中央公园,它曾经既是同志的活动天堂,也是刑事案件的多发地带。

一部美国的同志小说曾经描写过那里的深不可测:“我站在那里,一个黑人青年用暗示的眼光示意我和他一起到隐秘的地方。但是当我犹豫着准备上前时,他突然一把抢过我口袋里的钱包,飞奔而逃。那一瞬间是如此之快,我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就消失在公园的树荫深处。”

全世界的公园基地,在互联网和酒吧文化的影响下,都渐渐式微。这也许是大势所趋,然而,它所承载的同志文化意义,却永远不可磨灭。

为什么全世界的同志,早期都喜欢选择公园作为交友交流场所?在《欧洲的同性恋史》一书中这样写道:因为市中心的公园既方便同性恋者聚合,也方便在情况不测时离开。同时,公园往往有一个公厕式的地标,这在高压年代,是男同志容易更进一步确认彼此身份的重要场所。

所以,时光荏苒,年华飞去,但是东单公园依旧像北京这座古城一样,平静,淡定,从容地伫立在那里,看着人来人往,潮起潮落。看着这座公园里的爱恨情仇,秘密与艰辛。夕阳西下时,秋天的晚霞透过公园假山上的树影,照在那些小径上的人们的脸上,仿佛一个看透世事的老人,默不作声,面目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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